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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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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楚璃代表高二六班參加元旦匯演的事基本敲定。

除了葉銘茜那檔子人棄權, 全班幾乎是一票通過。

小提琴獨奏聽著是單調了一點,但是這在偏遠落後的寧縣二中可是件新鮮事兒。

況且演奏者是楚璃。

那長相那氣質,別說男生了,就算是女生聽了都想一睹風采。

下午放學, 學生們蜂擁離開教室。

楚璃吃了晚飯, 背著書包獨自前往音樂教室。

宋淮說到做到,幫她借到一把小提琴, 還有音樂教室的備用鑰匙。

每周一到四她放學可以過去練琴, 時間不限。

音樂教室在操場和宿舍樓之間。

紅色磚瓦房, 小小一棟,外墻爬滿爬山虎。

楚璃開門進去,教室只擺了一架鋼琴, 空蕩蕩的,木質地板很有年代感。

她放下書包,拿鑰匙打開櫃子小心翼翼取出琴盒。

手指觸上木質琴身的一瞬,心頭湧起一股久違的熟悉感。

她好久沒練琴了。

家裏倒是有好幾把小提琴。

但是媽媽去世之後,她和楚敬華不是冷戰就是吵架,父女關系如履薄冰。

在家裏的時間大都心情壓抑, 再好的琴擺在那也沒心思碰。

楚璃垂眼, 緩慢呼出一口氣, 左手輕輕握住琴頸,拇指抵住琴頸背面, 肌肉記憶被喚醒。

以前練過的那些譜子都還沒忘。

她手指彎曲握住琴弓, 慢慢閉上眼。

指尖在弦上靈動跳躍。

-

七班幾個男生打完籃球, 勾肩搭背往校門口走。

“濤子, 網吧走起?”

“走啊,阿擇一起啊。”

聞嶼擇剛運動完, 外套敞著,額頭汗津津的。

“不去,號被檢測了。”

肖琦山:“檢測?你不會是開掛吧?”

“用得著?”聞嶼擇擰開礦泉水,仰頭喝了一大口,“老子的手就是掛。”

賀濤:“你特麽單人四排輕輕松松20殺的水平,確實容易被檢測。”

肖琦山嘖嘖嘆了兩聲:“那那...玩PS?”

“隨便。”

一行人正穿過宿舍樓附近,忽然聽到一陣琴聲。

賀濤豎起耳朵,“這什麽聲音?”

一男生說:“小提琴吧?”

“聽著像是小提琴。”

肖琦山掂著手裏籃球,轉頭看聞嶼擇,“聽說六班元旦匯演就整小提琴獨奏,估計是小女神在音樂教室練琴。”

聞嶼擇點額,朝紅磚房瞥去。

悠揚琴聲傳出來,在冬日的傍晚細膩纏綿,像是少女的低喃。

他仰頭,一口氣把水喝完。

空瓶捏扁,“咚”地扔進垃圾桶。

“你們先去,我晚點。”

幾個男生停下腳,一秒心領神會。

“謔喲,光明正大在學校約會,敢不敢再招搖點?”

“招搖啥啊,人都同居了。”

肖琦山話音剛落,脖子就被聞嶼擇勒著往下按。

“你屁話太多了。”

眾人笑得不行,意味深長叮囑:“小心點,宿舍樓樓下有監控哈。”

“擇爺註意安全啊。”

“......滾。”

一群人滿腦子烏煙瘴氣,調笑著往校門口走了。

聞嶼擇落得耳根清凈,扯下書包,坐到花臺旁的長椅上。

冬季的晚上七點,天色已經全黑。

學生們也早都離開了,校園沈在冷夜裏。

周圍一片肅然靜謐,襯得那琴聲更清晰,也更真切。

聞嶼擇摸一支煙咬在唇間,低頭,一手擋風點燃。

他兩頰凹陷,吸了一口,擡眼望向紅色磚瓦房方向。

白色的煙在空氣中飄散。

小提琴聲混在縹緲煙霧裏,如絲如縷,纏繞進他心裏。

聞嶼擇想起那天說到小提琴。

楚璃垂著頭,神情暗淡。還有她說“沒機會”時,語調明顯無奈又落寞。

那張清冷疏離的臉上,不該出現這樣的表情。

不論站到哪裏,她都應當是閃閃發光的。

聞嶼擇下巴微仰,望著窗戶透出的一點細微光芒。

隨後他掐了煙,摸出手機點開微信。

【聞嶼擇:之前聽你提,有朋友在綿城開琴行?】

微信發出去。半分鐘,那頭回過來。

【陳小沁:嗯,怎麽?】

【聞嶼擇:讓他幫著挑一把好點兒的小提琴。】

【陳小沁:好點兒的估計就得是進口的了,價格可能不便宜。】

【聞嶼擇:貴就貴點,讓他往好的挑。】

聞嶼擇打字發過去。

其實他覺得這事找陳小沁幫忙有點不妥。

但是寧縣應該是買不到像樣的琴。網購的話,他又不會挑,萬一不合適更麻煩。

不過找了就找了。

他態度也表明了。

陳小沁是聰明人,不可能不明白。

那邊“正在輸入”好一陣,發過來一行字。

【陳小沁:喲,聞老板出手這麽闊綽,追女孩兒呢?】

追她嗎?

聞嶼擇沒想過這個問題。

他只是想到了就這樣做了,沒有說要達到具體的某一步。

【聞嶼擇:也不算。】

也不算,那就是也算。

那邊沈默一陣,回過來。

【陳小沁:知道了。】

寒夜肅冷,聞嶼擇手指凍得有些僵。

他鎖屏,手機揣回衣兜。

紅磚房透出的光暈,像冬天裏最溫柔的光。

聞嶼擇仰著頭,忽然一滴冰涼,打在溫熱的皮膚上。

漆黑瞳孔望向夜空。

昏黃的路燈光線下,聞嶼擇看到一片片白色散落空中。

輕飄飄的,搖曳著朝他下墜。

-

楚璃練完琴已經晚上九點多。

夜晚的溫度比白天還要低好幾度。她鎖好教室門,還沒出來就感受到一股濃烈的冷風。

楚璃裹緊外套,手揣兜裏下樓。

擡眼的瞬間,瞳眸被紛飛的細雪點亮。

寧縣的初雪來得毫無預兆。

雪花一片一片輕柔飄落,還不小,有小拇指指甲蓋的大小。

天氣預報說了好幾次下雪都沒下,自然不會有人再當真。

沒想到今天忽然就下雪了。

楚璃睫毛顫動,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歡欣雀躍。

她忍不住驚嘆,沈浸在初雪帶來的浪漫情緒裏,一道聲音插進來——

“站那三分鐘了,還打算看多久?”

楚璃一楞,視線轉過去。

少年站在一顆光禿的香樟樹下,身形頃長,只穿一件單薄校服外套,黑色書包斜跨在後腰,懶散抄著兜。

雪撲撲漱漱落在他頭發上,衣服上。

他的影子連同燈下的樹影,延進無邊的黑夜裏。

“你怎麽在這?”

楚璃兩步下樓,朝他小跑過去。

聞嶼擇淡聲:“才打完籃球,正好路過。”

楚璃心情很好,嘴角仍掛著笑。

夜色太黑,她並未註意到他身上被雪水濕潤之後更深一層的顏色。

“你看到沒,下雪了。”少女眉眼彎起,眼睛亮晶晶的。

她在看雪,他在看她。

聞嶼擇揚眉,也跟著擡頭看向天空。

“嗯。”

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下雪。

又冷又潮濕,等到春天化雪更冷。

下雪不過是每年都會出現的自然景象,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麽特別之處。

世人過度美化,將雪象征純潔和美好。

雪看著幹凈,可是終會落到地上,混進泥土。

白色融入黑色,凝結出層次不一的灰,斑駁汙糟,比單純的黑還要臟。

不過這一刻。

聞嶼擇忽然對下雪生出好感來。

楚璃笑起來明目皓齒,嘴角像盛著蜂蜜。

這份歡喜是下雪帶來的。

而她的笑太過漂亮,太過明艷,足以點亮了一整片黑夜。

雪落無聲,溫度降至冰點。

兩人沒帶傘,並肩往校門口走。

楚璃下巴埋進衣領,只露出一雙清淩淩的大眼睛。

“你不冷嗎?穿這麽點。”

“一般。”

聞嶼擇淡聲,“剛才是在練琴?”

“嗯。”

“每天都練?”

楚璃回答:t“周一到周四可以用音樂教室,我打算隔天去一次。”

“音樂老師對你不錯嘛,不光借教室,還給你弄了把小提琴。”

楚璃抿唇。

聞嶼擇不知道這件事是宋淮幫的忙。

她不想隱瞞,但更不想說出來又徒生事端。

天氣太冷,校門口只幾家店鋪稀稀拉拉亮著燈,周圍人都沒幾個。

聞嶼擇掃了眼空蕩蕩的街道。

上回葉暉來陰的,趁他停課的空檔找楚璃麻煩。

他知道葉暉跟人合夥在外地做生意,平時不怎麽待在寧縣。

但說不上為什麽,他覺得這事沒那麽容易過去。

“你哪天要練琴了,給我說一聲。”

楚璃側頭,懵然看著他。

“冬天了街上人少,你練琴那麽晚,一個人回去不安全。”

聞嶼擇沒提葉暉的事。

他嗓音懶倦,眼梢不耐地耷拉著。

就算是關心的話,也說得漫不經心。

楚璃挑眉,開玩笑說:“我怎麽好意思占你時間。”

“是嗎?”

聞嶼擇像是聽了個笑話。

“你第一次被人堵在巷子,不是嚷著讓我每天送你回家嗎?”

“......”

楚璃抿唇,想起那次就來氣。

聞嶼擇誰都幫,就是偏偏不幫她。

連素不相識的賀濤都出手了,他卻抄起手袖手旁觀,不顧她死活。

“你那時候是不是很討厭我?”

少年笑得輕慢:“我沒你那麽無聊。”

楚璃在心裏哼了聲,慢騰騰跟在他後面。

沒走幾步,聞嶼擇又停下來撈她的肩:“走快點,淋雪會感冒的。”

他把人撈到跟前松了手。

“知道會感冒,你怎麽不多穿點。”

“我跟你能一樣?脆得跟顆小白菜似的。”

聞嶼擇側頭說,眉眼間皆是這個年紀的放肆張狂。

......

公交站破舊,只有一張蓋了層雪的長椅,頂上沒有遮擋。

聞嶼擇拍掉椅子上的雪,扯下書包覆在上面。

“坐著等。”

他按著楚璃的肩,讓她坐在書包上。

接著往前半步,站在了剛好擋住風雪撲來的位置。

楚璃眨了下眼,擡起頭。

她看見聞嶼擇摸出煙,低頭點了好幾下才點燃。

少年身形頃長,雪越下越大,落在他的黑色碎發上,星星點點,又逐漸融化。

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。

公交站破舊,簡直得不像現代文明社會的產物。

寧縣好多地方都給人這樣的感覺。

然而此時此刻,楚璃置身肆意的風雪中,似乎覺得一切都可以忍受。

甚至,有些喜歡。

心臟像是泡在一碗溫水裏,綿綿呼呼的。

楚璃理所應當地認為,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。

然而命運就像難以預測的天氣。

你不知道哪一天放晴。

也不知道哪一天暴雪會來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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